第五百七十章 建言书,无弦琴(6K) (第1/2页)
可以说,赵青给出的补偿,绝对是远远超出了村民们的损失,分明是一种慷慨的赐与!
“大概……不下于十亿钱吧……”
虽然过去只是在剑炉的打铁铺子里干活,后来又一直跟着赵四先生行事,赵一没什么独立当家的机会,但他毕竟也是在外闯荡了十数年的宗师,稍作盘算,很快就得出了答案:
“被石球这无妄之灾殃及了一次,不但没有死伤,反倒是一夜暴富,就此改变了人生与命运,成为世人所艳羡的对象!”
“这样的离奇之事一旦传扬开来,自然会有无数人也心生渴望,巴不得自己遇上这般的‘好事’,从而对我们日后的行动抱以期待,不再抗拒下一次‘石球’的到来,甚至主动地去迎接它,为它的通行提供便利。”
“而那些长陵城里的人,就得不到这样的利处了——毕竟,朝廷不可能让我们大摇大摆进去赈灾。他们所受的损失,也只能由元武等人组织进行有限的救济,两相一对比,自然便体现出了巨大的落差。”
“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贫而患不安。秦之官府不但没法保障国都子民的安全,事后的补偿与安抚也远远及不上我们。”
“长久下去,民心自然会发生动摇,对于元武皇帝的怨念与不满,亦会随之滋长。”
“无论到哪儿,最底层、最广大的百姓们,都只会认一个很简单的死理——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,谁能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活得更轻松、更有尊严,谁就是好人,就该被支持。”
“十亿钱,听着是很多,但用来收买人心、制造声势,却是再划算不过了。”
近些日子,因出身普通、深知民间疾苦,认定各朝的帝王将相均不是什么好东西,故而对理想社会抱有极大憧憬,经常在电台广播中收听相关治国理念的赵一,眼界思维亦是开阔了许多。
深入思考钻研、转换到了新的分析视角后,他已然能够窥见一些布局与谋略的微妙之处,不再只是局限于修行与剑道上的高明,此刻娓娓道来,亦是颇有几分见地。
“只是,倘若元武迁怒于这些无辜得利的民众,非但收缴了分发出的财货,更兼封锁信息、罗织罪名,将其打成叛秦的奸细,投入到狱中审讯,又或者发配至苦寒之地去服重役,这岂不是害了他们?”
“以元武初年间,对无数牵扯到巴山剑场的宗派、朝堂官员、甚至军队进行的残酷清洗,无数典籍被付诸一炬来看,长陵皇宫的那些人,并不忌惮用出如此狠辣的手段,以杀戮平息所有的不满与反抗。”
“秦法严苛,陇西、北地、九原、云中、月氏等地,被罚判服役、谪戍的囚徒之数,几不下百万,再添上几千人、几万人,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,很难激起什么水花,只要事后给出一个‘合理’的交代即可。”
不远处,身形娇小的赵四扛着另一个大袋子,边走边往路边的房屋里扔着东西,同时分心二用,听着赵一的回答,亦是出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:
“青姐,对于这个问题,你应该有解决的方法吧?”
尽管对此次石球袭击与散财的行动过程都深表赞叹,觉得这场淋漓酣畅的报复,实在是发泄出了自己心中积蓄了十数年的郁结之气,国仇家恨亦是得到了些许的慰藉,可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后续的连锁反应。
很多时候,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,必须得多考虑一些意外的情况,以及相应的预案。
谁也不能保证,元武、郑袖等大秦的统治者,是否会因这一连串的挑衅与攻心之举而彻底失去理智,作出各种疯狂的举动来。
到时候,遭殃的只会是天下间的普通百姓,这有违他们起初的意愿。
至今仍搞不清赵青是哪一路人,却愿意带领剑炉弟子与之合作,赵四真正看重的,自然不只是对方所给予的剑道修行上的指点,而是她身上所展现出的、远超于己的品格与气魄,那份兼济天下、传道四方的胸怀。
若是赵青单纯为了泄愤,就罔顾众多无辜者的死活,即便是那些曾经入侵了赵国的秦人,那么她也不配赢得赵四发自内心的尊敬与追随。
至少,是没法继续像现在这样,毫无保留地支持对方了。
“你所说的这些,确实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状况,不过……”
赵青微微一笑,随手招来一张印着文字的纸片,令其轻盈地飘到了赵四的眼前:“你详细看过它们所写的内容吗?答案,就在上面。”
“这些硬纸片,除了对石球来由的解释与致歉,以及一门普通的吐纳修行法外,还有别的隐藏信息?”赵四闻言,不禁微微一愣,下意识地接过那张纸,重新以真气与神念进行感知。
这一次,她终于发现了其中潜藏的奥妙!
在表层的普通文字下方,硬纸片的内部,竟然还有着另一层被夹在其中的薄页,里面写着许多明显并非是给民众阅读的话语。
以赵四的修为,先前只是因为觉得这种批发的传单不可能有什么重要的秘密,故而仅粗略地扫了一眼,根本没仔细地探查,此时凝神关注,立刻便透过了表象,发觉了内里乾坤。
“居然是写给元武的一封长信?怎么都是在为这个家伙着想,客观地分析局势,帮忙建言献策?甚至还把他捧成了古来罕见的有为之君,说他若能顺应天时,体恤民情,必能成就千秋伟业?”
“你这是……”赵四心中惊讶,继续看下去。
只见信中内容条理清晰,语气诚恳而冷静,完全没有一丝敌对或挑衅的意味,就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大秦的未来考虑,操心国事,希望让元武站出来,成为那拯救天下苍生的至尊圣皇。
更加让人迷惑的是,这里面阐述了一系列关于治国理念、民生改善、优化秦法以及如何稳固皇权的建议,均是从元武的角度出发,剖析整个大秦王朝的弊病与隐患,绝无半点空谈,皆为切实可行的方案。
任谁看过了这封长信,都不可能跟将写信者跟刚刚才袭击了长陵、造成惨重损失的、意图颠覆秦朝的大逆之辈联系起来,而是会认为此人必是元武皇帝最忠诚的幕僚,正在为君王的霸业宏图尽献其心中智计。
此外,虽然也能找到一些理由,质疑信中所书的策略,并非是最优解,说不准就埋下了什么隐患,想用它来制造内外矛盾,为将来的某种行动埋下伏笔,可其中所描述出、对帝王而言的宏大愿景,却作不得假。
实际上,即便是以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,这封信中所提出的治国方略,其深度与广度,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,它不仅仅是诸多政策的堆砌,更是一种对于国家未来发展方向的深刻洞察与规划。
以赵青的精细入微的计算能力和她综合诸多近现代政治研究的智慧,自然可远远领先于整个时代,彻底超越大秦朝中所有谋士的见识,并深深契合元武心中的理想帝国,让他不禁生出如逢知己的感慨。
由于这些散发的纸片中均有着该杂层,只要秦军赶过来,任意一人用神念探查了它们之一,便可发现其中文字的存在,而后转交给朝廷高层。
“青姐,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?难道你是想……先礼后兵?不管怎么说,我赵剑炉绝无跟元武和解、妥协的可能!”
同样拿了一张纸片细看的赵一,亦是满头雾水,实在搞不懂赵青的用意,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“我不是说了?这封信,就是受灾民众们的安全保障,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。”
赵青笑了笑,神色自若地解释道:“简单的来说,便是想方设法把元武架在高处,主动在他不得不在意的那些王侯、重臣面前,去维护自己‘明君’的形象——这些人可不像普通百姓,是能轻易更换、投入大狱的。”
“当发觉我们这些‘大逆’居然也想着让天下大治、民生安泰,甚至愿意为之出谋划策时,且明晓这封信的内容,必将很快在长陵高层中流传开来的情况下,元武便不可能专断独行,而是得考虑到自己基本盘们的感受。”
“如此一来,关于这场袭击与散财事件后续的处理方式,亦会被放上朝堂去讨论,形成一定的舆论,作为一个想让万众归心、建功立业的帝王,自然不可能公然声称就是要残害自己的子民,需得权衡各方的意见。”
“面对巴山剑场残部复起的威胁,拉一派打一派的分化手段,以及对面虽然行事激进暴烈、可心里终究是为国为民的‘态度’,这些高层权贵无疑会生出摇摆的心思,希望元武做出最为‘明智’的选择,给予群臣以信心。”
“元武若背向行之,则等同于在臣子跟前当场露了怯,证明他对于巴山剑场的归来,以及‘那个人’可能还活着的事实,感到无比的恐惧,以至于要用这样残酷而荒唐的方式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统治。”
“连敌人都在捧你,帮你着想,希望这国家变得更好,而你却在害怕、在逃避,因其人而废其言,只知道打压民众、自乱阵脚,如此,还怎么让诸多权贵们为之信服,怎么带领大秦去征服列国、实现一统?”
赵一与赵四闻言,皆是露出了深思之色,渐渐明白了赵青的用意。
确实,很多时候,统治者并不怕外部的敌人,却十分畏惧内部的瓦解。
元武可以不在乎几万、几十万百姓的想法,却绝不能无视那些手握权柄的王侯将相们的意见,否则,他的皇位也坐不稳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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