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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评点本】150十章 彩满堂

【评点本】150十章 彩满堂 (第2/2页)

见众人举杯相贺。秦绝响颇有春风得意之感【娴墨:不是心里沒谱。是人捧人。捧化人也。真能时时保持警醒的太少了】。站起身來向四外致了谢。陪大家饮过一回。郭书荣华一招手。花园里笙笛起处。有班子扮起戏來。满座人一面欣赏。一面彼此劝酒、交头喁语。
  
  常思豪笑完了徐三公子。本來心情尚佳。然见满堂官员不管品级高低。都对郭书荣华毕恭毕敬。连他自承对的不好的下联也都要大夸大捧一番。可见对东厂是何等的忌惮。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这副样子。平日做事也多半‘不求有功。但求无过’而已。这样一副官场。想要振作起來都难。又何谈实现什么剑家宏愿呢。心头一时又闷闷生堵。
  
  一场《借东风》唱毕。众戏子领赏暂歇。徐三公子满脸的无聊:“三国戏么。前面的还好。可惜《借东风》赤壁鏖兵一过。什么走麦城、战猇亭、失空斩之类。一段不如一段。再往后就更沒什么可看了。”【娴墨:赤壁后还有取西川。但其实意思不大。三公子看惯了戏的人。品鉴不失不远】
  
  这话題极是微妙敏感。众官呷梅雀静【娴墨:呷梅者。口中含酸不能语。雀静者。鸟儿落定不鸣。二者非相结合。而是相并列。不能与不鸣。两种状态写到。方不失静悄真态。此俗语。世多作“鸦沒雀静”。部分《红楼》版本也如此。那是比较之意。如何形容得当。倘作“鸦沒有了、飞走了”解。则文字又生歧义。红楼原稿多不至于如此疏荒。大抵是传抄中又有不懂字法的。乱改雪芹原稿所致。奇的是这般错字还有人批妙。显是硬充知己。】地听着。沒一个敢來附合。
  
  郭书荣华道:“三公子说的是啊。常言有‘事在人为’之说。其实是不知天数气运的痴话。蜀汉有那么一个阿斗在。纵然有诸葛丞相的大才辅佐。也是无力回天呢。”王世贞见他目光含笑。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脸上扫过。心头不禁微微一跳。低下头去。
  
  徐三公子道:“刚才这戏班子。腔调唱得倒也清和板正。不过论风采神韵。身段做派。可就差上一些了。”郭书荣华一笑。拿壶替他斟着酒:“三公子久惯风月。这等末流戏子。哪能入得您的法眼呢。”久惯风月并非什么褒扬之词。徐三公子倒似毫无所觉。忽然俩眼一亮。來了主意。提议道:“督公。听闻您也颇爱曲艺。尤其精于昆腔。何不在此高歌一曲。以助酒兴呢。”
  
  众官听了都兴奋起來。不少人鼓掌称善。也有人拍着拍着。缩回了手去。只因郭书荣华乃是堂堂东厂督公。让他给大家表演。岂非大**份。他高兴还好。若是回头反应过味儿來。多半要拿鼓动的人开刀。徐瑛是堂堂首辅徐阶之子。别人哪有他这般深厚的背景根基。更有人感觉到徐三公子这话看似无心。实则带着挑衅、看热闹的意味【娴墨:笑。多虑了。三哥实沒那脑子。】。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。
  
  曾仕权瞧督公含笑未语【娴墨:小郭不语。是知三公子性情故】。便弓着腰往前凑了凑。将一张笑得细皱成花的白脸腆过來道:“三公子。各位。这昆腔北曲儿的。在下倒也能抓挠几句【娴墨:妙在不是唱出來。是抓挠出來。俨然老猴耍戏。情景思來奇绝】。大家伙儿要是有这兴头。就由我來一段儿助助酒兴如何。”
  
  秦绝响笑道:“哎哟。这提议不错。想來督公这强将手下必无弱兵啊。三公子。您说呢。”徐三公子笑道:“敢情。不用听唱。瞧掌爷刚才这笑模样。那不就是一折地地道道的《诈疯》吗。”登时满堂皆笑。曾仕权笑道:“您可把我糟践苦了。”得了郭书荣华的允许。在桌边请了个安。便略直起腰。退身挪出几步。來到门口亮地里站定。清清嗓子摆了个姿势。忽然想起沒有伴奏。。官员中起了几声轻轻的哄笑。。便又冲外招手。将几个乐师唤到檐下。吩咐:“起个‘投罗鸟’【娴墨:曲牌妙。小权是有心。作者会使坏】。”那乐师们听了。一个个操琴横笛。仰头歪脸吱吱呀呀拉起散曲的调子。
  
  曾仕权弓腰耷背装出一副小丑模样。笑眯眯朝屋里屋外众位官员们又团团揖了圈手。重新摆好姿势。逼腔作调【娴墨:四字憋出一副鬼嗓】。就唱起來道:“抚镜笑。顾盼雄姿傲。自诩高逸绝尘。世情看冷。胸如天穹浩。未曾想。痴心暗许锁相思。情网当头。才知缘字妙。凝眸斜窥自心焦。意虽倾。爱难道。且侧坐拾香。温言婉转。慢将心儿靠。”
  
  其时嫖院里姑娘们常唱的曲子。分为粉头段儿、追瓜段儿、掸镜段儿等多种。粉头段多含狎呢之词。掸镜段多是发浮生之叹。追瓜段则是喜中见乐。俏皮滑稽的为多【娴墨:孤陋了。只听说过有粉头段】。曾仕权唱这一段投罗鸟便属其类。描述的是公子哥儿如何调戏少女的情事。“侧坐拾香”后面。还有因靴底踩了狗屎而把姑娘薰跑的一节。曾仕权不敢太过造次。因此掐去不唱。【娴墨:妙处偏掐去。恰如国人只能看纸质阉书一样。网上文学火。与尺度亦不无关系。出版机构几层编辑几层领导。上面又有审查批号的。每层删些改些。红楼梦也能改成琼瑶】
  
  众官对这曲子熟烂得很。觉这位曾掌爷把个浪荡人物扮得唯妙唯肖。足堪绝倒。后情虽然未表。彼此也都心照了【娴墨:心照是何故。因熟烂故。熟烂又何故。常逛妓院故。不着一字。已狗血淋头矣。满堂宾客。恰是满堂嫖客。东厂岂非成了“国家大妓院”了。笑死。】。一曲听毕。都哈哈大笑、鼓掌喝彩。【娴墨:满头狗血。还当在洗泥浆浴。彩满堂正是骂声满堂。】一洗刚才神头鬼脸的压抑。
  
  “这小权。可也太不成样了。”郭书荣华在掌声中微笑着轻轻地说了这一句。收转目光。拈杯微掩道:“侯爷见笑。三公子。來來來。请。”常思豪应着喝着。倒觉刚才这曲中“顾盼雄姿傲”、“侧坐拾香”之语。似有所指。带着调侃之意。斜眼瞧去。徐三公子果然听得大不是滋味儿。脸色枯馊馊地好像个酸菜帮。心想:“郭书荣华和徐家的关系不清不楚。倒不如就此机会试探试探。哪怕他们关系当真不错。借曾仕权这小曲儿。说不定也能挑起点火來。”当下假借酒劲道:“要说小曲儿呢。还是姑娘家唱來好听些。三公子前些时开了一家香馆。召來满堂的姑娘。要多热闹有多热闹。督公想必去捧过场了。”
  
  徐三公子正不愿提颜香馆的事儿。听这话立时侧目:“听曲不听音。方为会听。和性别又有什么关系了。侯爷和梁家班。。”
  
  “呵呵呵。”郭书荣华一笑截过话头:“女子嗓音得天独厚。声色婉美。可以令人畅怀。然曲艺之道另要观其情态。品咂功力。赏的是一段风流。听曲本如观画。要的是幻中真。虚中美。三公子这句‘听曲不听音’。可谓行家。”
  
  常思豪寻思:“你看出來我是存心。却就话來了句“听曲不听音”。看似夸他。实际还不是冲我说的。显见着是在堵我的门了。”心里便有两分火气窜涌。搁杯笑道:“我呢。是个粗人。不懂得什么曲艺。胡说两句。可惹你们大伙儿笑话了。”见郭书荣华要张嘴。忙伸手虚按了一按。也不理秦绝响在底下磕來的腿【娴墨:桌面上热闹。桌底更热闹】。微笑继续道:“好坏虽然分不大清。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听唱儿的。既然三公子这大行家都说督公精于此道。想必您的技艺一定是非比寻常的了。”
  
  郭书荣华笑道:“怎么。侯爷也有兴听荣华一曲么。”
  
  常思豪冷笑道:“刚才就盼着见识一下督公的风采。只是我这面子矮。哪好张这个嘴呢。”郭书荣华微笑道:“侯爷这可是在骂我了。”含笑垂头片刻。合袖站起身來:“看來今日在劫难逃。荣华只好赶鹅上架。勉为其难了。”一听郭督公要出头。登时满堂无声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來。
  
  徐三公子假嗔带怨地捅小山上人:“瞧见沒。人家一说他就动。可见着我这面子不成。”小山上人道:“三公子这就错了。”徐三公子道:“怎么错了。”小山上人道:“大姑娘上轿得两头抬。不能一头不动一头动。”谁也沒想到他这少林方丈也能说出这种俏皮话來。登时满堂皆笑。气氛大松。秦绝响笑道:“狂朋怪侣遇当歌。看來督公这趟是想不唱也不成啦。”
  
  郭书荣华哈哈一笑。银衣一摆。來至花园之内。曾仕权连使眼色。乐师忙也跟了下來。
  
  众人满怀期待。都停止说话。谨慎了呼吸。
  
  只见他于湖石小径间凝神轻踱数步。似乎胸中有了词句。挥散其它乐师。只留下一个持萧的。简单交待几句。乐师点头。萧声便起。呜呜嘤嘤。曲调简素天然。如过耳之清风、少女之叮哝。
  
  就在这当口。花园尽头的月亮门处。程连安脚步轻捷。引进一个人來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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